艾灸的味道浓了

    中医科的走廊，总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味道——那是艾灸的温热气息、中药的清苦芬芳，与一种刻意放缓的宁静相互交织而成的。在这里，时间仿佛也流淌得慢了些，尤其是在靠近38床窗户的那间病房。

    住在38床的周阿姨（化名），是科室里“特别关照”的对象。她五十多岁，头发却已灰白了大半，她眼神空茫地发着呆，总是沉默不语，感觉很难相处的样子，大家跟她做治疗的时候，除了必要的沟通，也不会跟他过多交流。

    她的责任护士，感受尤深。每天的打针、中医适宜技术治疗，发药、沟通，得到的都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，或是一声几近气音的“嗯”。她的世界仿佛罩着一层坚硬的隔膜，将所有的关心与暖意都隔绝在外。

    后来我们得知她以前挺开朗的，还是个爱打扮的精致女人，后来离婚，和前夫因纠纷打了多年官司，人几乎被掏空了，才变成现在的样子。

   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、小心翼翼地照顾她。

    沉默的壁垒，在一个周末的下午，被意外地打破了。那天我正在病区走廊写护理记录，忽然听到她的房间有笑声传来，这在安静的病区里显得有些突兀。我循声走向窗户，竟看到周阿姨病房的椅子上，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孩，正在和她开心的聊着天呢！而周阿姨坐在床上，开心地笑，眉眼弯成了温柔的月牙，盛满了慈爱。那层坚硬的隔膜，在那一刻冰消瓦解。

          “这是我儿子，他休息过来看我呢。”她看到我，开心地介绍，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鲜活气。

    从那一天起，仿佛某个结界被打开了。虽然她大部分时间依然沉默，但当我们再和她聊起她儿子时，她的眼神会微微亮起来。我们找到了那扇通往她内心世界的窄门。

            “周阿姨，今天阳光真好，咱们医院景色不错，您做完治疗，可以出去走走，散散心，亲近亲近自然。”我一边跟她做温通刮痧一边说。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吐出了一长串的字：“好的，谢谢你啊。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她可以正常交流了。

    我们的中医治疗也在循序渐进。除了必要的西药，科室主任为她制定了详细的中医调理方案。她开始坚持做穴位贴敷、温通刮痧、针灸、按摩、督脉灸等，在治疗的过程中，我们会告诉她哪些穴位对应安神、哪些对应舒肝。她会在我操作时，轻声问：“是这个位置吗？感觉有点胀胀的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  “对，就是这里，‘神门穴’，坚持按压，对睡眠有帮助。”我们鼓励她。

我们还给她推荐五音疗法，教她睡前用艾草泡脚，并加入一些宁心安神的中药包。氤氲的热气中，她的脸色会红润一些，紧绷的肩颈也会慢慢放松下来。

     白天跟她做治疗的时候，她会主动告诉我昨天晚上睡的比前一天早，没有做梦，夜间没有醒：睡眠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。

     时间一天天过去，周阿姨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。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，早晨查房时，她会主动地告诉我们“昨晚睡了大概五个小时，中间只醒了一次”；看到我们忙碌，她会轻声提醒一句“姑娘，慢点”。

     出院那天，是个明媚的天气。她穿了一件绿色的外套，气色很好，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。来到护士站跟我们告别：“姑娘们，这些天，真是麻烦你们了，谢谢，非常谢谢你们。”

      那一刻，护士站安静了一瞬，随即我们都笑了起来，七嘴八舌地说：“周阿姨您太客气了！”“回去要好好休息调养啊！”“记得按时来复诊！”

      她一一应着，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，里面充满了感激与新生般的明亮。

      复诊的时候阿姨给我们送了面锦旗，这何尝不是她对我们的认可啊！

      中医之道，讲究“扶正祛邪”。我想，药物和银针祛除了她体内的病邪，而那份被小心翼翼保护、被耐心等待、被温柔理解的自尊与母爱，或许才是真正扶起她人生之“正”的力量。这力量，足以让她走出这片阴霾，重新走进生活的阳光里。